Oct 31, 2007

忧伤的小提琴

我将双手放在你的音乐躯体上
昏昏欲睡的声音正在那里等候。
我在沉寂中开始,于是
真实的音调突然响起。
当心灵沿着感情的阶梯
放开歌喉拾级而上时,
心灵不会撒谎,躯体不会撒谎。
假如在生硬的刺耳声中,
在一个错误的谐音咯咯吱吱的响声中,
喉咙嘶哑和突然沉默,
那绝不是因为我们的过错。
假如在沉寂中歌声减弱
另一个声音巧妙闯入并被记忆,
无需许久便会消失,缄默不语,
因为它不赞同忧伤的小提琴。


葡萄牙作家 萨拉马戈(Jose Saramago)

Oct 30, 2007

云使(四)

就让这新雨带着天宇和大地婚礼的祝词降落在我们的离别上吧.
让深藏在我爱人心中那些无法表达的话语,
像突然弹响的琴弦一样,发泄出来吧!
就让她那宛如远处林缘般颜色的碧绿的纱丽披在她的头上吧.
让所有云雨的音符在她那双炯炯的目光中鸣响吧.
愿那个编到她发辫上的贝库尔花环更加绚丽!

竹林里的幽暗伴着蝉鸣渐渐浓重,冷风吹拂的灯火颤抖着熄灭了,
这时候她离开她所眷恋的世界,在我那颗孤独之心清醒的夜晚,
沿着那弥漫着湿润芳草气息的林间小路走了.

一瞬目光 在上车的时候,她转过脸来,向我投来她那最后一次的目光.

在这个巨大的人世间,我能把这目光藏在什么地方?

我到哪里去找这样一个地方---那里的分分秒秒永远不再飞逝.

彩云中的所有金辉,都融会在晚霞里,
难道说她投来的这一目光就不会同晚霞融合?
既然纳格凯绍尔花中的金粉可以被雨水冲落,
那么这雨水为什么不能把这目光冲走呢?

既然这目光在人世间的无数事物中传播,
那它为什么还停留在无数的废话和无数的痛苦之中呢?

她这一瞬间的礼物,穿越生活中的一切,来到我的身边,
我要把它编入歌词,谱进乐曲;我要把它保存在美的天国里.

国王的权柄,富人的钱财,在人世间都是属于死人的.
然而,在泪水中难道就没有可以使那一瞬间的目光成为万古长存的东西?

歌声唱道:"好吧,请给我吧!我没有去抚摸国王的权柄,也不要富人的钱财;
但是那些微小的东西却成了我永恒的财宝;
我要用它们来编织无限无尽的项链."

摘自:「云使」 泰戈尔

原来,死亡,在泰戈尔如歌如泣的诗中也可以这样深邃而美丽!

Oct 29, 2007

南方与北方

粗暴豪迈之北方,与柔荏驯良之南方——二者之异点,
可以从他们的语言音乐与诗歌观察而得。
你可以把陕西的歌曲跟苏州的歌曲做一对比,
立可发觉其绝然不同之差异。

一方面陕西歌曲声调铿锵,乐器用击筑拊嗒板而和歌,
音节高而嘹亮,颇类瑞士山中牧歌,歌声动则回风起舞,
似在山巅,似在旷野,似在沙丘。

另一方面则有那耽安淫逸之苏州的低音歌曲,
其声调呜咽哽嗌,似长叹息,似久困喘哮病者之呻吟,
因其勉强哼嘘而成颤抖之音律。

即从寻常对话中,亦可以察觉明朗清楚之北平官话,
其声调轻重之转变分明,令人愉悦;
而苏州妇女之甜蜜柔软之喋喋琐语,
多圆唇元音,抑扬波动,着其重处不用高朗之发声,
而徒拖长其柔悦婉转之缀音以殿于句末。
二者之差异固甚显然。

林语堂「吾国吾民」

Oct 25, 2007

生命的享受

从东西洋许多酷爱人生的伟大人物里面,试举几个例证出来,
看看他们是什么时候最感到快乐,这快乐和他们的听觉、嗅觉及视觉有怎样的密切关系。
在某一节文章里,梭罗对于蟋蟀的鸣声所生的崇高美感说:

  先察蟋蟀所住的孔穴。在石头中间,穴隙到处都有。
一只蟋蟀的单独歌儿更使我感到趣味。它暗示“出世已迟”,
但也只有当我们认识时间和永恒的意义时,“迟延”才感觉得到。
其实它什么也不迟,只是赶不上世间一切琐碎而匆忙的活动罢了。
它表现着成熟的智慧,超越一切俗世的思想,
它就这样在春的希望和夏的炎热中间俱着秋的冷静和成熟的智慧。
它们对小鸟儿说:“啊!你们真像孩子,随着感情说话;
大自然就是藉着你们而说话的;
我们却两样儿了,季节不为我们而旋转;
我们反唱着它们的催眠曲。”
它们就这样永恒地在草根脚下唱着。
它们的住处便是天堂,不论是在五月或十一月,永远是这样。
它们的歌儿具有宁静的智慧,有着散文的平稳,它们不饮酒,只吃露水。
当孵卵期过后,它们的宁静无声并不是恋爱心境受了阻抑,
而是归荣耀于上帝,与对上帝的永恒的享受。
它们处于季节转变之外。它们的歌儿像真理那样地永垂不朽。
人类只有在精神比较健全的时候,才能听见蟋蟀的鸣声。

林语堂:「生活的艺术」

Oct 23, 2007

女人

《创世纪》所说,上帝于创造女人时,
系采取花的美丽,鸟的歌音,虹霓的彩色,
风的柔态,水的笑容,羊的温柔,狐的狡猾,
云的难于捉摸和雨的变幻无常,
将它们交织成一个女人,而拿她送给男人做妻子。

林语堂「生活的艺术」

女人啊,我们可不能忘记自己的生命中被赋与了如此丰富的天性!(笑)

Oct 22, 2007

闲谈「友谊」

今天在百度百科偶然重温「高山流水」的故事。
又是一番感受。

「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方鼓琴,志在泰山,
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如泰山;
志在流水, 子期曰:汤汤(shang)乎若流水,
伯牙所念,子期比得之。钟子期死,伯牙终身不复鼓琴。」

一生中,相识相遇无数。
能遇「高山流水」知己,可谓一生中一大喜事。
友情,也是可遇而不可求。
萍水相逢的居多,短遇不欢而散的情况也屡屡所见。

按梁实秋先生的话来说:
「所谓友谊实即人与人之间的一种良好关系,
其中包括了解,欣赏,信任,容忍,牺牲••••••诸多美德」
「如果以友谊为基础,则其他的各种关系如夫子夫妇兄弟之类
均可圆满地建立起来」
「父子兄弟是无可选择的永久关系,
夫妇虽有选择余地,但一经结合便以不再仳离为原则,
而朋友则是有聚有散可合可分的」。

在我看来,友谊是朋友间相互完善的一种触媒。
「臭味相投,方能永以为好」
相投的双方,必定相互为对方身上所拥有的某种素质所吸引,
而且,不管意识或没有意识到,这种素质,一定是自己身上也具有的。
周围出现的朋友,都是自己生活中的一面镜子,
让你更清楚的看清自己,好的一面,
以及隐藏在深处已被潜在意识所遗忘,自己不能面对的一面。
与外在世界(亲情,友谊,甚至排斥,敌对)的关系,
实质上是和自己自身内心世界关系的侧面反映。
协调交往中人际关系(父子,母女,夫妻,亲属,朋友关系)
是愈合心灵和促进成长的重要手段和过程。
人人渴望「永以为好」的友情,
然而由于某种原因缘分已尽的时候,
轻轻的道一生: 珍重,再见,也是一种美丽。
短暂的友谊也将是心灵中一道难忘的风景。
期待,会带来下一个相遇。

Oct 18, 2007

消遥

以庄子的话说,人生至高的境界就是完成天地之间的一番消遥游,
也就是看破内心的重重藩篱障碍,
得到宇宙静观天地辽阔之中人生的定位。

·····

什么是生命的消遥之境?
这种消遥绝不是人的生命凌驾于外在世界之上,
跟万物成为对抗的一种自尊霸主。
这种消遥需要用我们的心,我们的眼,我们的呼吸,
我们的行动与世间万物紧密相连,水乳交融。

这种消遥需要我们能够欣赏花开,聆听水流,
能够看见飞鸟掠过天际,朝阳跃上云端。

这样的话,我们的心,才是干干净净的。


摘自:于丹「庄子」心得

Oct 17, 2007

觉悟

觉悟在佛家禅宗的开悟中,被描述为两个阶段:
觉是第一个阶段, 比如说你听到了某种知识, 或某句话,
突然之间眼界通透,所谓醍醐灌顶,这叫有所觉。
但是你在一生的长长的修为,遇到任何一个事情,
要反观内心,去思考,去明白,日积月累,
这个长长的,参化的过程叫做悟。

「觉悟」这两个字的写法也很有意思,
「觉」字的下面有一个「见」,
「悟」的左边是一个竖心,右边一个吾。
「悟」其实就是我的心。
觉悟,用今天的话说,就是「看见我的心」。

终其一生,我们有几个人能看见自己的心?

摘自:于丹「庄子」心得

Oct 16, 2007

在广袤的原野上。
傍晚, 沟壑中有薄雾冉冉升起;跑累了的马放慢了步子。
每一个黄昏都让我陶醉,仿佛我是第一次闻到了大地的气息。
这样的时刻,我爱独自坐在林边的陡坡上,四处铺满落叶。
我谛听那远远传来的耕作的歌, 凝视着夕阳在原野的尽头缓缓睡去。

湿润的季节,诺曼底多雨的土地••••••

安德烈"纪德(André Paul Guillaume Gide )
(1869-1951),法国作家

Oct 12, 2007

纪伯伦谈[婚姻]

婚姻
爱尔美差又说,夫子,婚姻怎么讲呢?
他回答说:
你们一块儿出世, 也要永远合一。
在死的白翼隔绝你们的岁月的时候,他们也要合一。
噫,连在静默地意想上帝时,你们也要合一。
不过在你们合一之中,要有间隙。
让天风在你们中间舞荡。
彼此相爱, 但不要做成爱的系链:
只让他在你们灵魂的沙岸中间,做一个流动的海。
彼此斟满了杯,却不要在同一杯中啜饮。
彼此递赠着面包,却不要在同一块上取食。
快乐地在一处舞唱,却仍让彼此静独,
连琴上地那些弦也是单独的,虽然他们在同一的音调中颤动。

彼此赠献你们的心,却不要互相保留。
因为只有「生命」的手,才能把持你们的心。
要站在一处,却不要太密迩:
因为殿里的柱子,也是分立在两旁,
橡树和松柏,也不在彼此的荫中生长。

纪伯伦(1883~1931),黎巴嫩诗人、散文作家、画家。

Oct 11, 2007

梁实秋「雅舍」片段

「雅舍」最宜月夜─地势较高,得月较先。看山头吐月,红盘乍涌,
一霎间,清光四射,天空皎洁,四野无声,微闻犬吠,坐客无不悄然!
舍前有两株梨树,等到月升中天,清光从树间筛洒而下,地下阴影斑斓,
此时尤为幽绝。直到兴阑人散,归房就寝,月光仍然逼进窗来,助我凄凉。
细雨蒙蒙之际,「雅舍」亦复有趣。推窗展望,俨然米氏章法,若云若雾,一片弥漫。

Oct 9, 2007

无名旋律

风声,人声,水声和树叶的簌簌声,
这人间万籁透过向沉沉黑夜洞开的窗户传入我耳中。
正如无比珍贵的生命之声,它丰富,生动,明朗,这无名的旋律。

我,一似远征途中涉过溪流,早已超越了我自己,
让以太阳的运转来计算的时间停下,
我倾听大地,人类及周围的一切奏出的无名旋律。

我悄悄地越过生的界限,丝毫再不想回归自己,
我如同干枯地树木,冰冷的金属转化成声音,
为人类的虚弱和强大效力,在无梦,无光的黑夜的终点,
清晰,无误,把无名的旋律交给人类大地。


安德里奇(Andric,Ivo;1892~1975)塞尔维亚作家

难道有谁说过大海也会叹息,
用她那爱情的嘴唇吻着海滩,悲泣?
任凭阳光将她裹胁,
多么壮观,天空,海面,一片金碧
呵,阳光包容着你
歌唱着这欢乐海洋永不衰老的年华!
在那里,海市蜃楼
冲破时间的界限,大海永世生息
象永不会死亡的上帝的心,跳动不已。

阿莱克桑德雷•梅洛(Aleixandre Merlo,Vicente,1898~1984),
西班牙诗人。

Oct 8, 2007

叹息

当一个享尽人间荣华富贵的幸运儿仍然为生活的空虚苦恼时,
他听到的正是他的灵魂的叹息。

周国平-守望的距离

Oct 6, 2007

哲学与诗

哲学是诗的守护神。
只有在哲学的广阔天空里,
诗的精灵才能自由地、耐久地飞翔。

周国平-守望的距离

Oct 4, 2007

爱与孤独

交往为人性所必需,它的分寸却不好掌握。
帕斯卡尔说:「我们由于交往而形成了精神和感情,
但我们也由于交往而败坏着精神和感情。」
我相信,前一种交往是两个人之间的心灵沟通,
它是马丁•布伯所说的那种[我与你]的相遇,
既充满爱,又尊重孤独;
相反,后一种交往则是熙熙攘攘的利害交易,
它如同尼采所形容的「市场」,
既亵渎了爱,又羞辱了孤独。
相遇是人生莫大的幸运,在此时刻。
两颗灵魂仿佛同时认出了对方,惊喜地喊出:「是你!」
人一生中只要有过这个时刻,爱和孤独便都有了着落。

摘自:周国平-守望的距离

Oct 3, 2007

母性

我以前没有见过大地真正的形象,
原来。她就像一个怀抱孩子的女人一样。
我渐渐地懂得了事物的母性,
那俯视着我的山峦也是一位母亲。
每到傍晚,薄雾就缭绕在她的肩头, 戏耍在她的膝前。
我现在想起了溪谷,溪底的流水给荆棘遮住,远看不见,
只听见它潺潺歌唱。

摘自:智利-加•米斯特拉尔
(Gabriela Mistral,获1945年诺贝尔文学奖)